十八世纪的印度,风起云涌,烽烟四起。对内,曾经辉煌的帝国江河日下,四方诸侯割据,互相兼并;对外,欧洲霸权虎视眈眈,军靴已经踏上了这个亚洲次大陆。
在此乱世,南方迈索尔王国的提普苏丹挺身而出,发展经济,革新军事,合纵同盟,一度让英国殖民者吃尽苦头。可惜他未竟全功,兵败身亡,枕边长剑亦被英军夺去变成战利品。
2003年,长剑在伦敦拍卖,£15万成交;来到2023年,此器再度于伦敦举槌,以近百倍的£1,408万(RMB 1.23亿)售出,成为世上最贵剑刃的同时,亦刷新了印度及伊斯兰艺术品拍卖纪录。
Lot 175P|印度十八世纪 提普苏丹(Tipu Sultan,1751-1799)枕边长剑
长度:105.9 cm
来源(值点网整理):
- 提普苏丹,长剑于他身后在其寓所被发现
-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军队于1799年5月,把长剑送予David Baird少将,此后由后者家族继承
- 伦敦Dix Noonan Webb拍卖,2003年9月19日,Lot 3(₤150,000成交)
- 英国私人收藏
估价:₤1,500,000 - 2,000,000
落槌价:₤12,000,000
成交价:₤14,080,900
拍卖行:伦敦邦瀚斯
专场:伊斯兰及印度艺术
拍卖日期:2023/5/23
提普苏丹作为一国之主,生前时刻警觉,防范有人行刺。据考究,他只会睡在吊床之上,寝室大门重重深锁,枕边则摆放着手枪与这柄长剑。
英军攻陷提普堡垒时,动植物学家Francis Buchanan为随行学者之一。这位苏格兰人指出,发现本剑时,它正置于提普熟睡时触手可及之处。
本剑是按十六世纪传入印度的德意志剑刃风格而制。剑刃上铸有波斯文,意为「王者之剑」;剑柄有错金阿拉伯文,内容为对神的描绘、赞颂与祈告;剑身一面亦有错金,为球体与阳伞组成的符号,属莫卧儿宫廷剑匠顶尖出品之印记。
剑刃上铸有波斯文,意为「王者之剑」
剑柄有错金阿拉伯文,内容为对神的描绘、赞颂与祈告
剑身一面有球体与阳伞组成的符号,属莫卧儿宫廷剑匠顶尖出品之印记
另一面剑身的英文,自然是提普苏丹丧命后,英国人以胜利者身份刻上去的,内容翻译如下:
「提普苏丹之剑
1799年5月4日,在占领斯林加帕坦*后,于他的寝室里发现了这把剑。军队透过司令官Harris中将,把之赠送给Baird少将,作为对后者在是次指挥表现出的勇气和行动之高度评价。在这次进攻中,提普苏丹被杀死了。 」
提普枕边长剑今次以£1,408万(RMB 1.23亿)创下剑刃成交新高。至于此前的拍卖纪录,则属乾隆「天字十七号」宝腾腰刀所有,于2012年在北京嘉德以RMB 4,830万易手。
编按:斯林加帕坦为迈索尔王国首府,亦是英迈战争最终决战之地
另一面剑身的英文,由英国人以胜利者身份刻上去
描绘英军发现提普苏丹尸首的画作
上文提及,长剑乃由莫卧儿剑匠铸造。提普苏丹的传奇一生,也是因为这个帝国而起。
莫卧儿为波斯语音译,意思其实就是蒙古人。十六世纪,成吉思汗后裔南侵印度,建立莫卧儿帝国,长期称霸这个亚洲次大陆。不过到了十八世纪,莫卧儿帝国急剧衰落,已几近名存实亡。
印度于是进入群雄割据的时代,各路诸侯大公互相攻伐兼并。鹬蚌相争,殖民主义渔人得利,英国东印度公司看准机会,加快入侵印度的步伐。
对抗强大的日不落帝国,印度南方的迈索尔王国相当聪明,找到了英国人死对头 - 法国作为盟友。迈索尔王国当时的统治者海德阿里(Hyder Ali),便是提普父亲。
讲述提普苏丹生平的书籍
提普苏丹的大型机关玩具,象征他的老虎扑击欧洲士兵|维多利亚与亚厘毕博物馆(V&A)
海德阿里本来只是一介武夫,凭借非凡的军事与谋略能力扶摇直上,最终成功夺权主掌迈索尔。他与法国结盟,让对方派遣专家和匠人前来,改革王国的军队和兵工厂。这位军事强人虽然目不识丁,但明白到教育之重要,所以也请法国人当提普的老师。
提普不负所望,成为文武全才,通晓军事、政治、外交。在这位「迈索尔之虎」领导下,王国发明了令改变战场的铁壳火箭。
迈索尔火箭看似简陋,然威力非凡,射程可达两公里之遥,科技上超越了当时的欧洲水平。海德阿里和提普凭着这种利器,于第一和第二次英迈战争中,把英国人和其印度同盟军队打个落花流水。
英国人尝到苦头后,便把迈索尔火箭带回本国研究改良,后来开发出军事史上有名的康格里夫火箭,并以之痛击拿破仑。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描绘英军遭受迈索尔火箭痛击的画作
描绘迈索尔士兵燃点火箭的画作
回到第二次英迈战争,迈索尔虽然凯旋而归,但海德阿里也在战事期间因病辞世。提普顺利继位,成为新一代苏丹。
奥地利军事家Montecucculi有一句名言:「打仗需要三样东西,金钱、金钱、金钱」。提普苏丹深明此理,在王国的农业基础上,致力开拓商业、工业、进出口贸易。
与此同时,他又大兴木土,创造重要基建设施的同时,还带来大量就业机会。军事方面,他一方面继续改革陆军,另一方面也开始组织海军势力。
提普苏丹大概心里明白,单凭迈索尔王国之力,始终难与英国周旋到底。所以他希望以合纵之策,组成跨国联盟与之制衡,可惜未能成事。
是次拍卖的枕边长剑
是次拍卖的枕边长剑
印度当时的形势相当复杂,迈索尔和邻邦多有恩怨,他们更多是英国的盟友。提普苏丹于是向更遥远的强国伸出橄榄枝,包括阿富汗和鄂图曼帝国,惟对方受制于地缘政治和国际形势,最终只能作罢。
至于最忠实的盟友法国,也因为拿破仑在埃及失利,无法派遣军队来到印度。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英国人遭遇挫折后,组织更强大的军队,派遣更厉害的将领,势要铲除提普苏丹这口眼中钉。第三次英迈战争,迈索尔丧失一半国土;第四次英迈战争,东印度公司与其印度同盟围攻迈索尔首府的斯林加帕坦堡垒,提普苏丹兵败身亡。
这一年、即1799年,迈索尔沦为东印度公司辖下土邦。及至1947年,英国殖民统治告终,迈索尔成为现代印度的一部份。
描绘英军攻陷提普苏丹堡垒的画作
提普苏丹被大部份印度人视为抵抗殖民的英雄
提普苏丹被印度人、尤其是南方居民,视为抵抗殖民侵略的英雄,名字印在教科书的重要一页。不过谁也没想到,他身后逾两个世纪,竟然还能影响二十一世纪的印度政治。
事缘迈索尔所在省份,于今年5月举行议会选举。选举前夕,执政党声称提普以穆斯林苏丹的身份,不但派人屠杀、残害、强奸大量印度教徒,又逼他们改信伊斯兰教,实乃可怕暴君。更为罪无可恕的,是在野党竟然还视他为英雄,歌功颂德。
提普苏丹之名于是多次登上新闻头条,成为政客学者争议讨论的热点,以及左右选情的关键。
这些所谓指控,早在英迈战争期间便已有之。不过当时攻击提普的学者,基本上都是东印度公司的人,所以学术界主流认为并不可信,只是英国人借以抹黑提普的手段而已。事实上有许多证据显示,提普苏丹对不同宗教信仰都非常包容。
提普苏丹枕边长剑拍卖前10日,选举结果出炉,执政党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