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首任首相珍藏 古典大师「威尼斯海婚节」油画RMB 3.12亿伦敦拍卖易手

曾几何时,古典大师(Old Masters)乃西方艺术市场的中流砥柱,惟自二十世纪末开始,光芒逐步被现当代艺术掩盖。来到近年,获得广泛关注的天价成交更是罕见。

近日,十八世纪油画《威尼斯:龙首黄金礼船归港》在伦敦佳士得上阵,£1,900万起拍,吸引来自欧洲、北美、亚洲的五位竞投者出价争夺,最终以£2,750万落槌,连佣£3,193万(RMB 3.12亿)易手,由Alice de Roquemaurel(战后及当代艺术私人洽购主管)为「832」号牌的电话客户投得。

这幅杰作乃「英国首任首相」旧藏,曾经在唐宁街10号官邸悬挂。今回举槌,不但刷新风景画大师卡纳莱托(Canaletto)拍卖纪录,亦颇大机会跻身本年度的10大拍卖成交榜。

乘此机会,我们从威尼斯庆典「海婚节」出发,为大家解构画作本身的来龙去脉,以及略谈古典大师市场走势。


本作在伦敦佳士得以£2,750万落槌


Alice de Roquemaurel(佳士得 战后及当代艺术私人洽购主管)为客户投得本作


Lot 8|卡纳莱托(Canaletto,1697-1768)《威尼斯:龙首黄金礼船归港》油彩 画布

尺幅:86 x 138.1 cm
注:本作来源记录有十数项且资料众多,为方便阅读,相关资料安排在文章后段交代
估价待询(行方预期成交价能超越£20,000,000)
落槌价:£27,500,000
成交价:£31,935,000

拍卖行:伦敦佳士得
专场:古典大师晚间拍卖
拍卖日期:2025/7/1


今时今日,「水都」是以风光闻名的旅游胜地。其实在历史上,威尼斯曾经是称霸地中海的共和国,发展出来的众多商业制度与金融工具,更成为后来资本主义的核心所在。

由于文献记载阙如,威尼斯起源一直是个谜团。据近代学者考究,早期居民来自罗马帝国,因逃避外族入侵而逃到这个泻湖地区,在沙洲和沼泽上逐步建立起这个都市。

土地贫瘠、淡水稀少、蚊虫凶猛……尽管环境异常恶劣,但威尼斯人凭着强大的求生意志、精明的生意头脑、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成为腰缠万贯的一代商贾 - 西面是欧洲诸国,东面是拜占庭帝国(即东罗马帝国)与伊斯兰世界,威尼斯位处其中,长期掌握着东西方贸易命脉。

本作描绘的「龙首黄金礼船归港」,正是见证威尼斯海权的庆典。


本作预展期间


佳士得隆重其事,以本作为主题装饰伦敦总部外墙

地中海按地理位置分为不同水域,意大利与巴尔干半岛夹着的部份称为亚得里亚海。威尼斯位于亚得里亚海北端尽头,本来也只能做着这一带的生意。

直到公元1000年左右,威尼斯成功击溃附近的克罗地亚海盗,令巴尔干半岛西岸城镇俯首称臣,打通亚得里亚海这条重要轨道,终于开始驶出大海染指国际贸易。

为了纪念这次重要胜利,威尼斯船队会定期出发,在亚得里亚海祈祷和泼洒圣水。及至十二世纪,这项传统获得教宗加持,成为正式庆典「海婚节」 - 每年的耶稣升天节,威尼斯总督会带领船队出航,在亚得里亚海投下一枚黄金指环,象征性地和「大海结婚」,向世人宣示他们的海上霸权。

此后六百多年,威尼斯一直沿办「海婚节」,直到共和国于十八世纪末被拿破仑消灭为止。由于当地于1965年复兴了「海婚节」,所以我们如今到「水都」旅游,仍然能够参与这项庆典。


威尼斯「海婚节」现貌


本作左方是威尼斯海关大楼

《威尼斯:龙首黄金礼船归港》尺幅达86 x 138.1 cm,乃近二十年来市场所见的最大幅卡纳莱托画作,所绘场景便是船队投掷戒指后归港的盛况。

画作向西眺望大运河入口,左方圆顶建筑是海关大楼,右方是进入心脏地带圣马可广场的码头,可以看到标志性的两根立柱,顶端分别以黑色「圣马石飞狮」(代表威尼斯主保圣人 - 圣马可)和白色「圣西奥多」(另一位主保圣人)雕像为装饰。

黄金装饰的归航船队已经在码头停泊,最大的一首便是总督专属礼船。船队右方则是大名鼎鼎的总督宫,拥有着独特的哥德式造型和粉红色大理石花纹外墙。

无论是岸上建筑走道,还是运河上的贡多拉船,都满是来凑热闹的人群,名副其实是人山人海。画家所用的温暖色调,更让人感受到「海婚节」盛况的初夏气息。


本作描绘黄金礼船归港盛况,船后可见圣马可广场的标志性立柱


画作右方是鼎鼎有名的总督府

威尼斯凭着海上贸易富甲一方后,文化艺术自然亦随之起舞。

威尼斯画派于文艺复兴时期冒起,以鲜艳的色彩、丰富的细节、动感的构图著称。此派画家以炼金般的巧妙手法,创造出具有强烈情感的宗教与神话主题作品,为欧洲艺术带来深远影响,领军人物包括闻名天下的提香(Titian)与丁托列托(Tintoretto)。

踏入十八世纪,威尼斯共和国开始退出国际舞台,海上霸主的名号由英国、西班牙、葡萄牙等后起之秀继承。尽管威尼斯画派也同时步入晚声,但仍然诞生出不容忽视的艺术家。

卡纳莱托(Canaletto)便是这段时期的代表人物,凭着精湛的科学知识,按透视和比例描绘威尼斯绮丽风光,成为一代风景画大师。他之所以在世时便大受欢迎,和其时欧洲盛行的「壮游」有着莫大关系。


卡纳莱托另一幅描绘「海婚节」的作品《耶稣升天节的圣马可湾》|英国王室珍藏


卡纳莱托《大运河的赛船节》|英国王室珍藏

受到文艺复兴洗礼之后,欧洲富家子弟兴起了「壮游」(Grand Tour)的潮流。他们或由博学的导师陪伴,或与同侪结伴成行,花数月甚或数年时间在欧洲旅行,亲身接触各地文化艺术,以增广见闻及扩阔眼光。

其时,这些「壮游」旅人非常喜欢卡纳莱托的作品,往往专诚购买并把之带回家乡收藏,其中以英国人对他尤为垂青。正因如此,不少卡纳莱托画作后来成为英国王室雅蓄。

是次高价成交的《威尼斯:龙首黄金礼船归港》,最初则为「英国首任首相」华尔浦(Robert Walpole,1676-1745)所有,曾悬挂于唐宁街10号之中。

虽然英国早于十三世纪开始限制王权,但直到十七世纪末才正式成为君主立宪国家,而首相一词要到二十世纪初方见于政府官方文件。华尔浦于1721年起,兼任第一财政大臣、财政大臣、下议院领袖三职,由于对政府与政策有着实际操控大权,故被视为有首相之实而无首相之名的「英国首任首相」。

华尔浦当权之时,获英王乔治二世赠予唐宁街10号建筑,作为第一财政大臣的办公室及官邸。自此,唐宁街10号正式成为第一财政大臣官邸,由于此职基本上皆由首相兼任,所以亦被视为首相官邸。


爱尔兰画家Charles Jervas笔下的《华尔浦肖像》|2020年,伦敦苏富比,£37,800成交


唐宁街10号内部,摄于约翰逊(Boris Johnson)执政期间

《威尼斯:龙首黄金礼船归港》面世至今约三百年之久,期间只曾三度拍卖。

第一次是1751年伦敦,由华尔浦的孙子释出,以约£34易手;第二次是1993年巴黎,以6,600万法郎(约£760万)刷新法国拍卖史上的古典大师成交纪录;第三次是今回,由1993年的买家出售,以£3,193万刷新艺术家成交纪录。

卡纳莱托此前的拍卖纪录,属《威尼斯大运河,往东北望去,从巴尔比宫到里亚托桥》所有,于2005年在伦敦苏富比以£1,860万易主。

有趣的是,从华尔浦收藏开始的二百多年间,《威尼斯:龙首黄金礼船归港》与《威尼斯大运河,往东北望去,从巴尔比宫到里亚托桥》就一直为相同的藏家递藏,直到1993年才分道扬镳。


卡纳莱托《威尼斯大运河,朝东北望去,从巴尔比宫到里亚托桥》|2005年,伦敦苏富比,£1,860万成交


卡纳莱托《威尼斯大运河,朝东南望去,从圣欧达奇教堂到里亚托桥新工厂》|2022年,纽约佳士得(出自微软联合创办人Paul Allen珍藏),US$1,184万成交

现在让我们借着数据分折,一觑古典大师(十三至十八世纪的欧洲画作)的近年市况。以下为2018至2022年间,在佳士得和苏富比以逾US$100万成交的古典大师作品数据:

  • 2018|82幅,合计US$2.81亿
  • 2019|58幅,合计1.92亿(疫情爆发的一年)
  • 2020|46幅,合计US$1.59亿
  • 2021|60幅,合计US$2.68亿
  • 2022|69幅,合计US$3.9亿

尽管2022年有回春之象,金额首度超越疫情前的2018年,但仍然只是整个艺术市场中的九牛一毛。该年,佳士得、苏富比、富艺斯售出的古典大师、印象派及现代艺术、战后及当代艺术拍品合计US$75亿。其中,印象派及现代艺术占近50%,战后及当代艺术占约45%,古典大师则不足6%。此后的2023、2024年,这个百份比亦没有好转迹象。

古典大师虽然是西方艺术的「玄门正宗」,但随着岁月流逝,无可避免地与当代收藏家产生距离。最近几年,拍卖行与画廊都曾经着力宣传教育,且看能否令这个门类扳回一城。

最后附上本作自华尔浦(Robert Walpole)收藏开始的来源记录:

  • Sir Robert Walpole (1676–1745), created 1st Earl of Orford in 1742, 10 Downing Street, London, by 1736 and until his resignation as Prime Minister in 1742, when removed to another of his London residences, and by descent to his son,
  • Robert Walpole, 2nd Earl of Orford (1701–1751), and by descent to his son,
  • George Walpole, 3rd Earl of Orford (1730–1791); his sale, Langford’s, London, 13 June 1751 (=1st day), lot 65 as ‘Ditto [Cannaletti]. The Marriage of the Sea by the Doge, it’s Companion’, where acquired for £34-13 by ‘Raymond’ for the following,
  • Samson Gideon (1699–1762), Belvedere, near Erith, Kent, and by descent to his son,
  • Sir Sampson Gideon, 1st Bt. (1745–1824), created Baron Eardley in 1789, Belvedere, near Erith, Kent, and by descent to his daughter,
  • Maria Marow Gideon (1767–1834), wife of Gregory William Twistleton (from 1825 Eardley-Twistleton-Fiennes), 14th Baron Saye and Sele (1769–1844), Belvedere, near Erith, Kent, and by descent to their son,
  • William Thomas Eardley-Twistleton-Fiennes, 15th Baron Saye and Sele (1798–1847), Belvedere, near Erith, Kent,
  • Sir Culling Smith, 2nd Bt. (1768–1829), widower of Lord Eardley’s second daughter Charlotte Elizabeth (d. 1826), Belvedere, near Erith, Kent, and by descent to their son,
  • Sir Culling (Eardley-) Smith, 3rd Bt. (1805–1863), who assumed the name of Eardley, Belvedere, near Erith, Kent, from which removed in 1860 to Bedwell Park, Hatfield, Hertfordshire, and by descent to his eldest daughter,
  • Frances Selena, who married in 1865 Robert Hanbury M.P., who added the name of Culling to his surname, Bedwell Park, Hatfield, Hertfordshire, and by inheritance to her sister,
  • Isabella (d. 1901), wife of the Very Rev. the Hon. William Henry Fremantle, M.D., Dean of Ripon (1831–1916), Bedwell Park, Hatfield, Hertfordshire, and by descent to their son,
  • Lt.-Col. Sir Francis Edward Fremantle, O.B.E. (1872–1943), Bedwell Park, Hatfield, Hertfordshire, from whom acquired on 3 July 1930 (with its pendant Venice: The Grand Canal looking North-East from Palazzo Balbi to the Rialto Bridge) by the following,
  • with Thos. Agnew & Sons Ltd., London, where acquired on 4 April 1940 (with its pendant) for £4,400 by,
  • with Giuseppe Bellesi (1873-1955), Florence and London.
  • Senator Mario Crespi (1879-1962), Milan, by 1954 (with its pendant; according to Moschini, under Literature).
  • Presumably acquired with its pendant in Paris in the 1960s, and by descent until sold at the following,
  • Anonymous sale, Ader Tajan, Paris, 15 December 1993, lot 13, where acqui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