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溥仪逊位后,曾经把一批清宫珍藏抵押给银行。这批艺术品命途多舛,不少都在乱世中不知所终。
其中一件雍容华贵的蓝地描金瓷瓶,幸而辗转归入上海名门穆家雅蓄,得以好好地保存在它诞生的土地上。
昨夜(7月6日),这件乾隆御瓷于北京保利举槌,历经一番竞投后,以估价两倍的RMB 1,600万落槌,连佣RMB 1,840万易手,领衔瓷器版块成交。
Lot 5628|清乾隆 宝石蓝地洋彩金西蕃花鸠耳瓶 「大清乾隆年制」款(成交冠军)
高度:33 cm
备注:
- 民国初上海警察厅厅长穆湘瑶(字「恕斋」)旧藏
- 1980年代上海文管会退还至藏家后人
- 北京保利拍卖,2013年12月04日,编号6138 ,成交价:RMB 15,525,000
估价:RMB 8,000,000 - 12,000,000
落槌价:RMB 16,000,000
成交价:RMB 18,400,000
溥仪退位后,为了维持奢华生活,于1922年把一批宫中珍宝暗中抵押予北京盐业银行,本器即为其一。
此批珍玩流落民间,本器则辗转归入穆湘瑶雅蓄。这位上海人于光绪年间中举,在清末地方自治政策下任江苏咨议局议员,其后成为民国首任沪军都督府警察厅厅长。他同时亦为有名的慈善企业家,与弟弟合办德大纱厂,并在家乡推广教育,兴修水利。
文革时间,本器一度归入上海文管会,后来退还予穆家后人。穆氏家族收藏颇丰,此前有3件上乘官窑经由北京保利释出,包括「雍正 斗彩灵芝杯一对」、「道光 粉青釉描金福寿花卉荸荠瓶」、「雍正至乾隆早期 红釉地画珐琅梅花山石玉壶春瓶」,与本器同样配有民国锦盒包装,仿佛默默地诉说着传承递藏的历史脉络。
提起元代瓷器,大家自然想到闻名天下的青花。然而,该朝另一种蓝 - 高温蓝釉,其实更为矜贵珍罕,器物存世者不足30件。其中,加以金彩描绘纹饰的蓝釉器更如凤毛麟角。
这种蓝地金彩虽然沿烧数百年不断,但可说是一直到了满清之世,才又在更崭新的技艺发展,以及西洋艺术碰撞下绽放异彩。
本品即为一例,外壁以霁蓝釉为地,描绘金彩花卉为饰,口沿绘缠枝莲纹一周,腹部以缠枝西番莲为主题,其余部位则描绘五组金彩变形蕉叶纹。腹部交叉对称所绘的四组缠枝西番莲纹,夹迭着圈曲柔婉的枝叶,构图严谨,又用深浅不同的金彩描绘,达至有层有次之效果,令视觉上不会显得平面单调,足见用心。
综观金彩纹饰,散发出浓厚的欧洲巴洛克美学气息。
元代 景德镇窑蓝釉描金折枝花、朵云纹匜|河北保定窖藏出土,现藏北京故宫
蓝地描金自问世以来,一直都是芸芸宫廷艺术里的高级品种。
不少权威学者及顶尖藏家,举如「天民楼」主人葛师科都指出,蓝色在严格意义上并非中华传统的主流色彩。霁蓝与青花所以在元朝崛起,是受到伊斯兰世界的美学影响。霁者,雨后或霜雪过后转晴也;霁蓝,即指雨后或雪后蓝天。
元朝以后,高贵的霁蓝继续受到帝王垂青。宣德窑在古董收藏界地位崇隆,三大上品即为甜白、霁红、霁蓝。明代一改前朝坛庙祭器用色,天坛由赤变蓝,霁蓝自此成为皇家礼器重要一员,故又得祭蓝之名。清承明制,乾隆往天坛祭天,祈谷和祈雨时所穿之吉服,亦为蓝色配金龙的设计。
霁蓝是高温釉,以氧化钴为呈色剂,色泽靛青幽谧如蓝宝石,故又得「宝石蓝」美称。至于金彩,则是低温釉上彩,保存颇为不易。有藏家曾在寓所陈设蓝地描金器,家中工人经年用鸡毛掸清洁灰尘,结果不幸地让静电把大部份金彩统统带走。
据清宫档记载,此类蓝地描金称为「洋彩金花霁青」。台北故宫新近发表的「乾隆 题缂丝御笔新韶如意图」,即可见同类御器陈设。
传世重器自然也不乏蓝地描金佳例,举如国宝级的「乾隆八年 磁胎洋彩青地金花鱼游春水瓶」,以及「乾隆八年 磁胎洋彩金番花蓝地胆瓶」。若说明暗技法与本器最接近的,则为上海博物馆典藏的「乾隆 蓝釉金银彩桃果纹瓶」。
2018年,一对嘉庆朝蓝地描金瓶,在保利厦门以估价两倍的RMB 3,335万成交。
乾隆 题缂丝御笔新韶如意图
乾隆 蓝釉金银彩桃果纹瓶|上海博物馆
嘉庆 蓝地金彩万福连连纹蒜头瓶|2018,保利厦门,RMB 3,335万成交(图为著名古董商「永宝斋」翟健民鉴赏时拍摄)
Lot 5627|清乾隆 粉彩通景山水蝴蝶耳小尊 「大清乾隆年制」款(成交亚军)
高度:18.5 cm
备注:
- 香港苏富比,1999年11月01日,编号449
- 北京保利拍卖,2012年06月05日,编号6056,成交价:RMB 9,890,000
估价:RMB: 6,500,000 - 9,500,000
落槌价:RMB 9,600,000
成交价:RMB 11,040,000
谈通景山水纹饰,唐英是无法回避的名字。
此君榷陶之名无人不晓,然书画造诣其实也甚是不俗。北京故宫珍藏唐英所绘的山水图轴,水墨诸景错落有致,疏密得当,用笔苍劲,兼工带写,绘出风景怡人的江南秋色,隐露清初「四王」遗风。
唐英身为皇帝倚重的陶人,也大胆把山水画才情融入到宫廷瓷器之中。他创作的粉彩山水题诗灯笼瓶,曾于1988年在香港苏富比举槌,造型、绘画题材、构图布局俱与本器一致。
本器所绘绿树青峰,溪河流水,小桥人家,山中高士闲庭信步,仿如远离尘嚣俗世的忘忧谷。
唐英 山水图轴|北京故宫
宫廷画师董邦达曾作《松荫消夏图》,乾隆穿汉装于山间松荫倚案而坐,执卷静观童子烹茶,题诗《梦中自题小像》:「世界空华底认真,分明两句难疏亲。寰中第一尊崇者,却是忧劳第一人」,感叹大家只知他是九五至尊,却不知他背后为国为民所付出的辛劳,透露自己对山林隐逸的向往奢望。
肩部的粉蝶器耳,就像道家哲学最著名的故事,既是蝴蝶,又是庄周;既似真实,却又虚幻,飞舞离开了那个二千多年前的梦境,来到滚滚红尘的人世宫殿,伏息于画笔下如梦似幻的山水之间。
本尊高18.5 cm,正是尤为合适上手把玩鉴赏的尺寸。不知当年的乾隆皇帝,又曾否借之进入心之所向的逍遥天地。
瓷器绘画之不同于书画创作,在于后者落笔即可见效果,但前者却非如此。
以大家熟悉的青花为例,成品呈现深浅不一的蓝调,但绘画时颜料其实是灰灰黑黑的。以本尊为例,所用彩料不下十数种,且往往烧制出窑后才能知悉效果,达至成功一步前的功夫与实验可想而知。
正因如此,也就不难明白漫长的陶瓷史上,为何到了后期才能把山水画移植其中。
Lot 5639|清乾隆 御制剔彩春寿琮式套盒一对(成交季军)
长度:23.5 cm
备注:
- 重要私人家族旧藏
- 美国纽约佳士得,2001年03月20日,编号82
- 北京保利拍卖,2015年06月06日,编号6518,成交价:RMB 9,085,000
估价:RMB 6,500,000 - 9,500,000
落槌价:RMB 8,800,000
成交价:RMB 10,120,000
今日的古董市场,焦点经常落在天价成交的瓷器、玉器、家具身上。其实论制作之困难、技术之复杂、成本之高昂、矜贵之程度,漆器非但丝毫不输,有时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汉《盐铁论》即以「故一杯棬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形容漆器制作之贵重。
以常见的黄地红花为例。匠人需要先在木胎上髹涂黄漆,达到一定厚度,再改涂数道红漆,方能开始雕刻。每道漆须晾少则半天,多则两天,至半干,才可以髹下一层。雕刻时,刻刀到达黄漆层即行停止,方能呈现所想效果。
本器剔彩备有红、黄、绿三色。盖面雕春寿宝盆纹饰,锦地上雕聚宝盆,盆内发出万道霞光,光上托「春」字;「春」字上部中心饰圆形开光,内居寿星,端坐松下,寓春寿之意,「春」字两侧雕腾龙于如意云海之中。盒四角贴篆书「寿」字,计九十六个,配合盒侧面四壁所雕的「献花祝寿图」,恰合百寿之数。
盒内还另有四个小方盒,壁以回纹、宝相花纹为衬,其中一件盒面贴「万、事、如、意」篆字,另一为「天、地、同、春」,整体组合成「春长在,寿百年,宝满盆」纹饰,
如此鬼斧神工的漆盒,制作时间无疑以月、甚至以年计算,当年所耗之功本心血可想而知。
盒侧四壁都开光,髹朱漆浮雕山水人物之景,剔雕祥云缭绕,远山峭壁,苍松劲柏。
此景之间,每图均有老者与童子共三人,谈笑间前行,然姿态样式各异:如两老者一杵杖一手指前方,童子手持蟠桃跟随其后;或有两童子共托一瓶,内插灵芝珊瑚等吉物,老者笑颜相随;或有老者刻字于山壁,童子托盘相伴。
锦地方面,匠人选用折转回头的单线象征苍穹。视觉上近似窄长回纹,犹如天空飘着云彩,甚是精彩。至于地锦,面貌更是不一而足,有卍字符号、有花卉形图纹、又有三角组成的复杂形状,极有心思。
摹古是清宫艺术创作的一大元素。本器方中有圆的独特形制,其实便是仿古代玉琮而制。玉琮是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的礼器,象征统治权力,结构包含「天圆地方」的哲学宇宙观。
档案记载,每年为庆祝皇帝或皇太后生辰,清宫造办处都要制作大量寓意长寿吉祥的活计(诸如佛手、寿桃式盒、如意、万年青等)。当中以乾隆朝为最,本品即为其中翘楚,设计精美,雕工精湛,具有浓重皇家气派。
北京故宫藏器之中,亦有类似形式的剔彩琮式盒,盒面为祝寿图,亦是一对,每件盒内放置彩漆小套盒四个。
北京故宫近例
同场精选成交
Lot 5625|清乾隆 洋彩百子嬉春图四方贯耳尊 「大清乾隆年制」款
高度:32.5 cm
备注:
- 香港苏富比,2011年10月05日,编号1959
- 重要私人收藏
估价:RMB 6,500,000 - 9,500,000
落槌价:RMB 8,500,000
成交价:RMB 9,775,000
Lot 5607|清康熙 铜鎏金无量寿佛像 底部膛边刻款「十六」、「八十三」
高度:42 cm
备注:伦敦苏富比,2005年07月13日,编号193
估价:RMB 6,800,000 - 8,800,000
落槌价:RMB 7,000,000
成交价:RMB 8,050,000
Lot 5630|清嘉庆 粉青釉模印缠枝花卉夔凤莲蓬口瓶 「大清嘉庆年制」款
高度:30 cm
备注:
- 香港苏富比,1975年11月17日,编号153
- 香港佳士得,2001年04月29日,编号554
- 香港苏富比,2007年10月09日,编号1201
- 北京保利拍卖,2015年12月08日,编号7380
估价:RMB 5,500,000 - 9,500,000
落槌价:RMB 6,000,000
成交价:RMB 6,900,000
Lot 5635|清道光 青花粉彩安居乐业双耳瓶 「大清道光年制」款
高度:30 cm
备注:
- 上海文物商店旧藏
- 中国嘉德,1995年05月11日,编号756
- 北京保利拍卖,2011年12月07日,编号6713,成交价:RMB 8,280,000
估价:RMB 3,500,000 - 6,500,000
落槌价:RMB 5,200,000
成交价:RMB 5,980,000
Lot 5613|明永乐 青花花卉纹鸡心碗
直径:10 cm
备注:北平东四牌楼「聚和祥」古玩号,张逸宸先生旧藏,1980年代落实政策归还
估价:RMB 2,800,000 - 4,800,000
落槌价:RMB 4,050,000
成交价:RMB 4,657,500
Lot 5610|清康熙 寿山异兽钮「皇四子和硕雍亲王宝」
尺寸:10 x 10 x 7 cm
备注:重要私人藏家收藏
无底价
落槌价:RMB 1,650,000
成交价:RMB 1,897,500
拍卖总结
拍卖行:北京保利
专场:禹贡 - 五福五代 宫禁秘藏
拍卖日期:2023/7/6
拍品数目:45
成交:33
未成交:12
成交率:73%
成交总额:RMB 127,328,000